“全球化”作为一个概念,到上世纪60年代在法国和美国学者的作品中已经逐渐形成轮廓。全球化问题也早已成为一个专门研究领域。只是在20世纪90年代以后,伴随全球化的深度发展,不论世界各地人们的生活,还是各国政治、文化、教育,都受到巨大推动或剧烈冲击,在这一背景下,原本并非显学的“全球化”,作为一个学术研究论题开始受到学界追捧,并持续兴盛,诞生了大量卓越的作品。
2007年-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美国居主导的全球化进程遭遇一定挫折,但也促进了知识界对全球化探讨向纵深发展,另一方面对全球化的反思和批评尽管还不是主调,调门却越来越高,以至于“逆全球化”“反全球化”“去全球化”等提法被频繁提及。
它们并非严谨的学术概念,核心思路包含对全球化发展的反拨或对抗,这种思路在现实中也确实演变成某些政府的政策,或者某些群体的意识形态。比如特朗普时代美国政府的“美国优先”政策,在西方发达国家近年来日益高调的民粹思想,等等。事实上,世界各国彼此联系加深,科技进步促成不同地区间交流便利,以及资本全球流动的难以阻遏,都表明扼制全球化的进一步深化既无功且不智。
“全球化”的下一步顺利发展,离不开建设性的批评,更需要方向性建议。本期书单聚焦全球化问题,选入多位研究巨擘的著作,为读者提供多元的参考视角。这些作品没有停留于简单批判,而是针对当下挑战,提出了全球化下一步的发展思路和建议。
戴维·赫尔德是对“全球化”问题进行综合研究的最重要学者之一。由赫尔德领衔撰写的《全球大变革》是这一领域最为厚重的著作之一,自1999年出版后得到广泛好评,多年来始终是一些大学相关专业必读参考书。
此书对于作为世界政治、经济、文化进程的全球化作出了全面和令人信服的解释。针对重重批评或赞誉,作者们没有对“全球化”作简单的价值判断,而是通过总结现有理论,并提出自己的分析框架,并用该框架比较了六个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美国、英国、德国、法国、日本和瑞典)参与全球化进程的具体情况,以此勾画全球化在政治、经济、社会、文化以及环境等领域的历史演变轨迹和发展现状。该书重点并非全球化发展的分析和预测,选入本期书单可以视为对“全球化”定调的基础读物。
《全球化的裂解与再融合》是一本颇具创见的作品。一如书名所示,朱云汉认为以西方文明主导的镶嵌式全球化正在走向裂解,新的全球化再融合进程已经启动,它将是包含多种文明、多种模式的融合型的全球化。针对全球化遭遇的多重挑战,朱云汉指出,当前全球化的动力依然充沛,在世界各地也创造了众多利益攸关者,期待分享全球化红利反;全球化运动主要集中在西方发达国家;全球化的融合能量超过了裂解能量。全球化的路径与规则需要调整,必须与包容性增长及社会可持续发展目标建立有机联结。
《全球化逆潮》是斯蒂格利茨教授旧著《全球化及其不满》的改版,结合全球化“逆潮”这一大背景,对原作进行了大幅增订。《全球化及其不满》重在揭示发展中国家对全球化的控诉及其根源。本书在旧版的基础上聚焦特朗普的当选、黄马甲走上巴黎街头、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等问题。作者认为,错误的全球化方向反噬了西方发达国家,导致产业空心化,不平等加剧。而这些动荡,在一定程度上左右了西方主要国家的经济政策。
戴维·赫尔德对全球化的系统性研究广受学界推崇,由其领衔撰写的《全球大变革》以综合包容性和独创观点,成为全球化问题的最佳入门著作之一,也是许多高校在相关课程论题中的必读参考书。
本书作者包括戴维·赫尔德、安东尼·麦克格鲁、戴维·戈尔德布莱特以及乔纳森·佩拉顿等四位学者,他们的学术背景包括政治理论、国际关系、经济学以及社会学,且都在各自领域作出创新贡献。作者们认为,推动全球化发展的因素包括技术变革、市场力量、意识形态等,不能单一地把全球化归结于资本主义市场的扩张。赫尔德提出,考察全球化需要一种综合的理论框架,对全球化进程中的科技、文化、经济与政治等因素的有机互动与复杂联系进行探讨。
本书总结了三种全球化理论:狂热的全球化论者、怀疑论者以及变革论者。狂热的全球化论者认为,全球化是全球资本、全球治理与全球公民的全面推进模式,最终会实现全球文明与民族国家的终结。怀疑论者认为,全球化带来的主要是贸易的集团化与地缘政治冲突的减弱,国家间的博弈不可避免,国家与市场共同推动下的全球化最可能走向区域集团化。变革论者则指出,全球化在改变着国际政治的运作模式,走向全球化的整合与分裂皆有可能。在此基础上,作者们建立自己的分析模式,对几个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不同全球化维度中的表现进行了分析对比。
朱云汉的主要研究领域是社会科学方法论、民主化、东亚政治经济以及国际政治经济学。在本书中,作者指出,在全球化遭遇一定困境的当下,全球政治经济格局也进入新旧秩序更替期,旧的观念、体制、规则正在凋零,新的思维、秩序、模式尚待破茧。
当下全球化遭遇多重挑战,以至于一些经济研究机构担心世界经济已进入“逆全球化”通道,过去30多年高歌猛进的全球化即将出现逆转。但朱云汉认为,当前全球化的动力依然充沛,在世界各地也创造了众多利益攸关者,期待分享全球化红利,反全球化运动主要集中在西方发达国家;全球化的融合能量远远超过了裂解能量。美国过去主导的全球化模式已经难以为继,全球化的路径与规则需要调整,必须与包容性增长及社会可持续发展目标建立有机联结。
《全球化的裂解与再融合》告诉我们,西方的制度正在瓦解,出现“政治之恶”“权力之恶”“资本之恶”“社会之恶”并举的困局。而以中国为代表的非西方世界开始崛起,人类历史也将进入后西方中心时代,新
兴经济体开始参与国际社会规则与标准制定,人类历史回归多元文明并举的常态。
约瑟夫·斯蒂格利茨是全球最著名的经济学家之一,曾提出经济全球化观点,是公共部门经济学领域著名专家。尽管本书对当下的全球化持批评态度,但斯蒂格利茨不是全球化的悲观主义者,而是全球化的现实主义者。
《全球化逆潮》是斯蒂格利茨旧著《全球化及其不满》的修订版,新增大量篇幅分析特朗普时代在美国出现的全球化逆潮。《全球化及其不满》重在揭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等旨在帮助发展中国家的机构,如何伤害了发展中国家的利益,从而导致发展中国家对全球化表现出不满。时隔十余年后,在“逆全球化”浪潮中,似乎发达国家的不满情绪更甚。当下全球化遭遇新的挑战,也出现众多难题,但仍然在被导向错误的方向,并为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带来了不平等,引发剧烈政治动荡。本书在旧版基础上聚焦特朗普的当选、黄马甲走上巴黎街头、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等问题。作者认为,错误的全球化方向反噬了西方发达国家,导致产业空心化,不平等加剧。而这些动荡,在一定程度上左右了西方主要国家的经济政策。
《全球化逆潮》的根本写作落脚点,在于指出管理全球化的规则需要重写,但不是以勒庞和特朗普倡导的保护主义方式。要管理全球化,政治家们必须将视野转向国内,根据包容性增长的开放原则来制定政策,确保全球化红利得到充分分享。
本书从技术发展的考察角度出发,对全球化面对的挑战及其未来出路提出了独到解说。作者认为,当前世界经济赖以发展的基础假设已经过时。在全球化的推动下,跨国公司已成为工厂遍布全世界的国际品牌,很难说隶属哪个国家。国际贸易的发展使得“全球化”这一概念对于一个企业、乃至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越来越失去吸引力。与此同时,一些国家的决策制定仍未考虑到上述这些因素的变化。
关于全球化的未来,作者并不认为世界贸易会戛然而止,也不认为世界各国会一拍即散、一体化进程会分崩离析,而是指出全球经济的转变将是相对微妙的。当前被广为接受的解释有误导性,甚至存在错误。在过去十年中,全球经济的运行模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落伍了。关键在于,制造业的地理分布正在改变,未来企业将不得不把生产场所设在最终市场,所有权的重要性也会因此而日益突出。如能理解这一趋势,经济就能实现有效增长。
书中着重强调,自动化的日益娴熟、以3D打印为代表的增量制造业的异军突起,都代表着“技术”将代替“全球化”主导未来的经济秩序及跨国企业的发展,重新改写全球化的基本规则。作者认为,面对这些变化,政府及跨国公司并不是要保守地停止全球化发展脚步,而应正面迎接技术所带来的挑战,将技术转化为助推力,努力在新的世界经济秩序中发挥影响力。
作者丹尼·罗德里克是研究全球化的资深学者,对于全球化的利与弊,他有着独到而深刻的见解。曾出版广受赞誉的全球化研究大作《全球化走得太远了吗?》。
近年来的一系列突发事件,从金融危机到政治变动,促成了人们对全球化问题进行深入反思:全球化是否是一个正确选择,全球化是否真的有利于世界发展,能否实现全世界共同发展的目标?《全球化的悖论》用大量真实案例论证,全球化没有错,错的是人们推动全球化的方法,错的是追求的全球化的程度。每个国家各有其特点,适用于某一国家的方法不一定适用于其他国家,想要用一种方法在各国实现全球化是不可能的。此外,一味拒绝全球化,各国之间会存在难以逾越的壁垒,不利于各国共同发展;而过分推崇全球化,会将某个地区的危机无限放大,终变成世界性的灾难。
《全球化的悖论》的核心论点是,各国应根据国情,选择恰当的方法推动全球化;要推行适度的全球化,充分发挥全球化优势。作者指出,全球化的致命弱点在于,政府是每个国家的政府,市场却是全球性的。要使全球经济健康发展,就要小心处理两者之间的关系,从中取得平衡。如果给予政府的权力过大,就会出现闭关自守的贸易保护主义;如果给予市场的自由空间过大,各国政府的支持就很少,世界经济就会不稳。我们当下需要“充满智慧的全球化,而不是最大限度的全球化”。
本书对20世纪世界经济作了全景式观察和阐释,探讨了20世纪初期全球一体化的黄金时代,1914年-1945年各次危机时期全球化的迅速崩溃,以及20世纪末重新转向全球一体化的趋势。弗里登告诫:历史提醒那些以为本国经济能够轻而易举地纳入新的全球资本主义中去的人们要审慎;以前的经验告诉我们,不可忽视全球化的消极影响。
作者认为,全球资本主义既带来好处,也需要付出代价。闭关自守肯定不可取,在全球资本主义突飞猛进的时候,选择不参与世界经济路线的那些国家都落得停滞不前的结局。在1914年之前的几十年里,不让人民取得国际市场好处的政府要为本国经济的惨败负责。但是不惜一切代价坚持进行全球化,同样不可取。21世纪全球资本主义面临的挑战,就是要把国际经济一体化与具有社会责任感的政府管理结合起来。理论和历史都表明,全球化与致力于社会进步的政策并存是可能的,而要把这种可能变为现实,则有待政府和人民的努力。
作者认为,对世界市场盲目怀疑或者盲目依赖都不对。1945年以后的几代人终于抓住了问题关键。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开放市场和实行保护性社会政策之间作出了谨慎的折中。资本主义再一次朝着更加全球化的方向前进。这一折中做法很奏效,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经济实现很高增长率,人们生活水平明显改善。但是这种折中没能持久下去,主要因为全球经济一体化日益加快的步伐常常使它遭到破坏。20世纪70年代,至少在西方,全球资本主义秩序的重新确立帮了倒忙,促使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政治经济陷入危机。
一些人赞赏全球资本主义带来的经济利益,却不注意它所产生的社会成本。这是一种可能造成灾难的做法。在许多在经济改革和国际经济一体化道路上已经走得较远的发展中国家里,大部分人有理由认为全球资本主义对他们没起什么作用。结果他们对过去几十年走过的道路产生强烈质疑。这种反应不可轻视,但若加以简单压制则是愚蠢之举。